【阴阳师】【阎魔/判官】阎罗殿
【阎魔】
这空寂寂的阎罗殿，真是个无聊的地方。
我拖着腮，看着殿外拉拉扯扯动手动脚一路走远的黑白两兄弟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这两兄弟，眼睛里从来只有彼此……
真是无聊。
我晃了晃腿，端过杯子抿了一口清茶。
这茶让我想起了某个许久没露过面的家伙——当初不知道嘱咐过她多少次，要她常来阎罗殿玩，可如今却连个影子都没有。
唔……看来是当初欺负锅子欺负过头了。
我有些后悔。若是当初收敛一些，也许如今便不会这般无趣了……可再转念一想……我可是阎魔哪，阎魔怎会是良善之辈？能被我欺负的家伙，他们才该对我感恩戴德呢。
我微微偏过头，目光扫遍整个阎罗殿，最后落在了那个人身上——这座无聊透顶的冰山的确是该感到荣幸才对。
他可是我最喜欢欺负的人。
没有之一。
冰山坐在我下手处，正专心致志对着书案处理着阎罗殿的事务。他的眼上覆着长长的布条，微皱着眉，一副入定了的模样。
唔，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到底是怎样感知这个世界的。
“你，过来。”
冰山抬起头，表情有些空茫，似乎不知我突然出声唤他所为何事，然而只过了一秒他就又整肃好了表情，正襟危坐地颔首回道，“阎魔大人。”
果真是阎罗殿里最最无聊之人。
我撇了撇嘴。
冰山的眼睛不好使，所以外出的工作我全派给了那两兄弟，阎罗殿里时常只剩我和他两人，平心而论冰山是个不错的家伙，虽然目不能视，但是生死簿上的字迹却永远写得齐整，从不知道多少年前他入了我阎罗殿之后，我便从来没有再操心过殿内的那些琐事。
……可偏偏他就是不笑。
不仅不笑，连说话都是寥寥，向我汇报的时候，语气更是疏淡得要命。
真是让人生气。
所以不自觉的想要好好欺负他一番。
他喜静，所以我便去抓一个粗野山童回来，我倒想看看他能忍多久！
他总是沉默不语，那我便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陪他聊天，看他还敢不敢不开口！
还有孟婆的那个好朋友……叫山兔什么的？好像也是个喜欢说个不停的家伙……
都给他都给他全都给他，我就不信他还能那么冷冰冰下去。
不过……
……啧，太吵了，吵得我头疼。
我还是让冰山把那些家伙都赶出了阎罗殿。
想到这里，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，心里暗暗庆幸，还好冰山只是不说话，他若是像山兔那般喜爱自说自话，那这阎罗殿里又不知是何光景了。
没有听到我的应答，冰山不解地又叫了我一声：“阎魔大人，您怎么了？”
“过来。”
他站起身，侧耳稍稍辨认了一下我所在的方向，便略带局促地朝我走来。
他的判官笔留在了书案一侧。
一直以来，冰山在我面前都是一副不设防的模样。
“坐。”我指了指自己身侧，示意他坐下。
他缩了缩身子，似乎觉得不妥，但是听我的话乖乖坐在了离我最远的一角。
“阎魔大人有何指示？”他问道。
“你为何不笑？”
“在下……”冰山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，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。
我不等他给出答案，命令道，“笑给我看。”
他摸不清我的心思，却又不敢违逆我的指示，尽管茫然却还是听从我的话轻轻提起了嘴角。
啧，笑得真丑。
我伸出手指点了他额头一下，叹道，“这强颜欢笑一点也不适合你，真是白费了一张漂亮的脸。”
算了算了，真是无聊。
冰山欺负起来一点也不好玩。
【判官】
入了阎罗殿，前世的记忆便烟消云散，前世之事既已不可追，那便一心专注于当今。
在下的当今便是阎魔大人。
第一次见到阎魔大人是在这阎罗殿，那时候阎魔大人坐在高椅上，一副睥睨众生的冷艳模样……呃，在下并没有亲眼看到，但有道是“虽在幽闭，心眼无碍”，目不能视的人，心眼向来更为通透——并非在下自夸，阎魔大人交给我的工作我向来完成得很好，也算是在这阎罗殿里得到了一席之地。
那对鬼使兄弟，只按照自己的喜好行事，呆在人间的时间远多于呆在阎罗殿；孟婆又不知为何几乎不来这阎罗殿……所以能守护这里的只有在下了，对，守护阎罗殿、守护阎魔大人便是在下的职责。
鬼使兄弟外出工作时，阎罗殿里只剩下阎魔大人和在下。阎罗殿里的文书工作都由阎魔大人和在下来做，但其实阎魔大人很不喜欢呆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殿中，在下悄悄注意过，阎魔大人只要看文书超过一刻钟，便会开始东张西望，或者靠在软榻上小憩……又或者来找在下聊天。
当、当然，在下并没有有意偷看阎魔大人……应当说，在下真的看不见东西，不过在下能够感觉到阎魔大人的情绪变化……
所以每次当阎魔大人到殿外吹吹风或是在榻上小憩一番时，我便会帮她把手上的那份文书整理、归档，这样阎魔大人便不用再操心这些琐事了。
阎魔大人也很干脆地将这些工作都交给了我，能够为阎魔大人排忧解难，是在下的荣幸啊。
不过最近，阎罗殿里出了一些小状况。
每日殿里都是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妖怪，有的时候是山兔，有的时候是山童，甚而还有鬼童子一类的，虽然它们并不能够对阎罗殿造成什么威胁，阎魔大人也并没有指示在下驱赶，但它们到底为什么要来阎罗殿呢？它们又是怎么来阎罗殿的呢？
我想了很久也想不通。
但最后它们还是被我赶了出去，因为阎魔大人说它们太吵了，吵得她开始头疼了。
阎魔大人可不能为了这些小妖怪们头疼。
不过后来在下发现，这些小妖怪正是阎魔大人带到阎罗殿来的……
阎魔大人做事情一定是有她的理由的，在下若是不知道的话，那必然是因为在下不够了解她。
这可不好。
在下坐在殿中，听着阎魔大人清脆的笑声和小妖怪们的打闹声，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，莫非是因为阎魔大人想要孩子了吗……
…………
……不不不，在下这么想是在亵渎阎魔大人！
在下决不能这么想……！
堂堂判官，在下怎么能有这样荒唐的想法！……在下应当惩罚自己，到十八层地狱去，接受试炼。
于是在下悄悄地退出了阎罗殿。
阎魔大人并没有察觉到在下的离开，还在和脚边的小妖怪们玩耍着。
压下心里不该有的所有念头之后，在下把那些小妖怪的呼喊抛在了身后。
只要阎魔大人开心，在下就满足了。
【阎魔】
冰山最近很不对劲。
具体哪里不对劲我说不清，但他……就是不对劲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……是了，从几天前的那个下午开始。
那天下午山兔带着她在山里认识的小妖怪来找我玩，冰山坐在他常坐的桌案边，很难得的没有在处理事务。
我一边逗着那些娇憨的小家伙，一边用余光瞟向冰山的脸。
原本只是随意地看一眼，没想到却恰好捕捉到他面上表情变化的一瞬间……
在外人看来，冰山的表情也许并没有任何改变，但我看他看了这么多年，一丝一毫的波动也难逃我的眼睛，能在他脸上看到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，真是难得啊。
我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。
过了几秒，他的神情中又带上了一抹自责与懊恼。
这家伙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？
我正想开口，却不想他已飞快地背身溜出了阎罗殿。
不辞而别？这是第一次。
他消失了没多久，第三天便又出现在了我面前。
我问他去了哪里，他却什么也不肯说，还很心虚地转头避开了我的目光。
这是他第一次下意识地躲开我的目光，所以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。
但是他不说，我便不会问。
那之后，他消瘦了些，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明显的变化，还是一样的沉默，一样的冷冰冰。
我好像比以前更在乎他了。
【判官】
自从上次生出那般荒唐的念头之后，在下便将自己关在了十八层地狱中。整整三天。
但不管是怎样的试炼，都无法压住在下心中一日比一日更加清晰明了的想法。
——在下想要和阎魔大人……
【阎魔】
又是新的一天，又是无聊的阎罗殿。
我难得起了个大早，坐在阎罗殿里看殿外淅沥的小雨。
冰山他怎么还不来啊……
我趴在软榻上，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指甲。
过了不久，耳边传来了沉重殿门被推开的吱嘎声。我下意识摒住了呼吸，把身子缩成小小一团，自上而下地俯视着空旷的阎罗殿。冰山手举判官笔，从殿门处踱步进来，轻车熟路地走向了他的桌案。
我从来没有这么早到过阎罗殿，冰山应当不知道我在这里才是……
出乎意料的是，冰山只稍微犹豫了片刻，便朝我这边颔了颔首。
“阎魔大人，早。”
我从榻上翻身坐起，微微皱眉，“你怎么会知道我在？”
“在下知道。”他理所当然地答道，坐在了书案前。
……其实我一直怀疑他是能够看到东西的。
说起来，他一直用布条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，我好像从没见过他的眼睛。
“过来。”我朝他招了招手。
他走了过来，这次没等我开口便坐在了离我最远的那个角落。
总算是不用再费口舌了。
我站起身，走到他身前，命令道，“抬头。”
他听话地扬起了头，白净的脸上缠着布条，其实有一种妖异的美感。
我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，“让我看看你的眼睛。”
他顿了顿，却没有说拒绝的话，抬手轻轻地取下了挡在脸上的碍眼之物，露出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，狭长，眼尾略微挑起。
“睁开。”
他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两下，顺着我的意思，慢慢地、慢慢地睁开了眼睛。
暗灰的瞳色。除了略显无神以外，和常人无异。
“这么好看的眼睛为何要挡住？”我用食指轻佻地拨弄起他的睫毛，问道。
他的呼吸略微不稳了起来，“在下也不知道。”
“以后便不要遮了吧。”我把唇凑到他耳边，小声笑道，“我喜欢你的眼睛。”
【判官】
阎魔大人在说什么……？
在下……
不明白……
“阎魔大人……”
在下听到阎魔大人发出了轻笑声，然后……一个温软的身体靠进了在下怀里。
阎魔大人的手搂住了在下的脖子，长腿缠上了在下的腰。
在下……
“你在想什么？”阎魔大人的唇慢慢地贴上了在下的脸颊，“冰山？”
在下这时才知道，原来阎魔大人在心里一直是这般称呼在下的。
“阎魔大人……”在下轻轻动了动身子，却被阎魔大人不耐烦地伸手止住了。
“别动。”
阎魔大人的唇贴顺着在下的脸颊滑向了唇，“冰山，你长得真好看。”
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。
“谢阎魔大人谬……”
“再说这般不解风情的话，我就把你扔进十八层地狱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在下僵直着身子，一动也不敢动。在下，实在想不出怎样做才算解风情啊……
阎魔大人圈着在下的脖子，唇微微贴上了在下的嘴角。
她温软的吐息，混合着身上馨香的味道，让在下非常的在意。
太近了……再这么下去……
在下暗暗捏紧了拳。
迟迟等不到回应的阎魔大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，“冰山，呆子，木头……”
在下……
好吧……阎魔大人说的话，都是真理。
不过在下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问阎魔大人，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合不合适……？
“阎魔大人为何要让那些小妖进阎罗殿？”
听阎魔大人的呼吸声，她似乎是有些恼了………看来这的确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。
唉，在下实在是太过愚钝……
“你这个……！”
“阎魔大人。”在下赶紧伸手将阎魔大人紧紧搂在怀里，伸出食指挡住了她的唇，说来惭愧，在下一直挺怕阎魔大人伸手打人或是张口念叨人，毕竟……阎魔大人比在下强太多了……
阎魔大人大约没有想到在下会这般逾矩，所以怔了半晌，才终于在下怀中放软了身子。
“阎魔大人找那些小妖怪是因为……因为想要孩子了吗？”
听了我的话，阎魔大人瞪大了眼睛，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很微妙的笑意，“你……”
“在下是说，阎魔大人……”
她用拳头擂了擂我的胸口，这才闷闷地笑出了声，“哈、哈哈哈哈……冰山你让我说什么好呢……”
她笑得太开怀，连气也喘不上了。
“阎魔大人……”在下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这样的阎魔大人，和平日里的她完全不同。
但是……好、好可爱。
在下犹豫着伸手把阎魔大人脑后的簪子轻轻抽了出来，乌黑的发流泻下来，盖住了我的手背。
“是在下唐突了……”
“别别别，听你这么一讲……我倒觉得有个孩子并不是什么坏主意……”阎魔大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雀跃，“你说呢？”
“在下……都听阎魔大人的。”
